遺落之子 輯二--300dpi.jpg

 

楔子

 

在廣闊無際的荒原上,一個男人踽踽獨行。

龜裂的黃土如蛛紋般,從他腳下放射而去,覆住整片荒原;四面八方望去,一無所有。

攝氏四十八度的氣溫烤掉了所有植被生長的可能性。長年曝露在高溫下,有些地方的黃土甚至析出白色的結晶鹽粒。

這樣的土地,即使再過幾百年也是一片荒蕪。

在這無盡的曠野中,只有一道孤單的身影。

男人拖著跛行的右腳,慢慢前進。

他的衣物濺滿斑斑點點的漿液,已看不出原色。這些漿液在正常的情況下早就發出腐臭味,然而高熱的陽光只是將它們直接烘乾,變成硬邦邦的布甲。

他的寬肩瘦削了幾分,強健的胸肌消了一號。黑色牛仔褲沾滿跟上衣一樣的血漿,右邊褲管整個割開到膝蓋處,露出一段血肉模糊的小腿。

但真正驚人的,是他背後拖著的東西──一隻噬人獸的屍體。

男人停了下來,烈陽在他頭頂殘酷地照射著,他鬆開噬人獸的屍體,跌坐在地上,粗嗄地喘了口氣。

走在這片荒蕪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,別說人煙,連任何生命體都沒有,除了他以外。

過去三個月,他走過叢林,草原,湖泊,從一波又一波噬人獸的爪牙下逃生。

直到兩個星期前,他開始踏上這一片漠土。初時還有噬人獸或變種怪追過來,到了最後一個星期,甚至連一隻噬人獸都沒有。

往好的方向看,他不用再繼續和各種突變種戰鬥;往壞的方向看,如果這片荒原連噬人獸都不願來,他的麻煩就大了,因為噬人獸是以能適應各種地域聞名的。

他抿了抿乾裂的嘴唇,從腰間抽出一柄小刀,回身走向他拖著的那隻噬人獸。

他毫不猶豫地割開屍體的血管,俯下身吸食牠的體液。

牠是他過去七天的水源和食物。

濃稠的血液已經成為膏狀,泛出噁心的腥味。他完全忽視味蕾的抗議,嚥了下去,然後用刀割下幾塊屍肉,機械性地嚼了起來。

美味與否不重要,進食對他來說只是單純攝取身體需要的養分,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。

陽光的高熱若是有些許仁慈,就是讓噬人獸的屍體不易腐敗,不過獸屍乾掉的程度比他想像得更快,不消多久他就會連獸血都沒得喝了。

沒水比沒食物更嚴重,一般人在沒水喝的情況下可存活三天。天生練武的底子讓他的體能比平常人更強,沒水沒食物的情況下,他可以撐到兩個星期;如果超過兩個星期還是這片鹹土地,他就不確定他還能走多遠了。

他直接坐在荒地上,把右腳的褲管撩高,露出他血肉模糊的小腿。

半個小腿肉已經被挖掉了,殘餘的部分猶能看到隱約的齒痕,兇猛而猙獰。

噬人獸的唾液有各種頑強的細菌,比科摩多巨蜥更毒上幾百倍,千萬不要被牠們咬到。有人曾如此警告他。

被咬的人,唯有截肢一途。

他被咬了。

他是在遇到最後一隻噬人獸時被咬的,那已經是將近一個星期前的事。

事實證明,噬人獸的毒性確實很強,不過截肢並不是唯一選項,他只是得狠得下心。

他殺了那隻咬他的傢伙,如今那傢伙已經變成他的食物。他在第一時間運氣將毒逼在傷口表層,然後將被咬到的肉挖掉。

他這輩子有過不少疼痛的經驗。有一次有個叛軍首領逮到他,他被鞭刑、水刑和一堆花招刑求了三個小時後伺機逃出,但那都比不上他親自把他的小腿肉挖掉。

他必須控制得很好,挖掉的部分大到能去除部分毒性,但不會大到讓他失去行動力。

在這種地方,失去行動力代表死亡。

他每兩天挖一次,然後將殘餘的毒素逼到表面,等肌肉生長兩日,再挖一次。就這樣慢慢地挖,一個星期後他被咬到的部分已經挖得差不多,今天是最後一次,應該就能把餘毒全部清除。

他抽出腰間的皮帶,綁在膝蓋上方,然後持著刀,面無表情地削下最後一塊帶有齒痕的腿肉。

強烈的痛楚鑽心入肺,在他體能如此虛弱的時刻更是難忍。

他深吸幾口氣,行功運氣自療,超人般的意志力將肉體的痛楚隔絕在意識之外。

他不能倒。

他答應了一個人他會活下去。

休息了片刻,他起身將噬人獸的粗繩重新繞過肩後,在腰部繞了一圈,繼續跛腳往前行。

他不相信這個世界就是如此,必然在某個地方,還有其他人類存在。他會找到他們!

頭頂的太陽彷彿永遠不會移動,他不知踽踽獨行了多久,遠方的天邊突然出現一抹氤氳。

是海市蜃樓嗎?

他舔一下乾裂的嘴唇,機械性地往前移動,身後的獸屍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。

那片飄動的氤氳越來越明顯。

片刻之後,他終於明白,他看到的不是幻影──

一排建築物在地平線遠端向他招手!

 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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