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父親是愛爾蘭貴族卡伯利爵爺,在格蘭加利夫擁有一座馬場。她和希奧結婚才三天他就死了。傳統上婚禮都是歡天喜地的大事,緊接著就發生這種慘劇,想必是非常殘酷的打擊。身為這個衰敗家族的最後成員,照理希奧發生意外時,狄方應該寫信給她表示哀悼,雖然他想過,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付諸行動,那個念頭就那麼掛在他心裡,像黏在外套領子上的線頭。
若非狄方那麼討厭這個堂兄,或許會強迫自己寫信致哀。人生給了希奧許多眷顧,強健身軀、貴族地位和俊俏容貌,但希奧非但沒有感謝好運,反而總是擺出自大高傲的嘴臉。仗勢欺人的壞蛋。因為狄方從來無法淡然看待污辱與挑釁,以至於每次和希奧見面總會以拳腳相向收場,假使他說很遺憾再也見不到堂兄,那一定是在撒謊。
至於希奧的遺孀,她不需要同情。她年輕又沒有子女,而且得到了一筆遺產,要重新找個人嫁並不難。聽說她十分貌美,但現在無法判斷,因為厚厚的黑紗將她籠罩在愁雲慘霧中,不過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確定:聽到剛才他說的話,她鐵定會覺得他很卑鄙。
他才不在乎呢。
狄方與威斯鞠躬,伯爵遺孀答以敷衍的屈膝禮。「爵爺,歡迎光臨。雷凡諾先生也是。我會盡快提供家中所有財物的清單,以方便您有條不紊地搶奪劫掠。」她的語氣很文雅,每個清晰的音節都因厭惡而凍結。
狄方警覺地看著她走進接待室。她的體格太瘦小,不合他的胃口,包在厚重的喪服裡像根木棍,但她拘謹的舉止有種吸引人的特質,沉靜的外表下隱藏著活力。
「請容我致哀,您痛失親人。」他說。
「請容我道賀,您喜獲繼承。」
狄方蹙起眉。「相信我,我從來不想要妳丈夫的頭銜。」
「沒錯,」威斯說,「從倫敦來這裡的路上他不停抱怨。」
狄方兇巴巴瞪弟弟一眼。
「若您想參觀屋內與莊園,總管辛姆斯可以為您介紹,」遺孀說道。「如您所言,既然我對您毫無用處,那麼我要回房間打包了。」
「崔尼爾夫人,」狄方直率地說:「我們似乎剛認識就有誤會,冒犯之處,我在此致歉。」
「爵爺,不用道歉,我早就料到您會說那種話。」她不等狄方回答,接著說:「請問兩位計畫在埃弗斯比莊園停留多久?」
「應該會待兩個晚上。晚餐的時候妳可以和我討論一下──」
「我和三位小姑恐怕無法陪兩位用餐,我們依然哀慟逾恆,因此將分開用餐。」
「伯爵夫人──」
她不理會他,二話不說離開接待室,連屈膝禮都省了。
狄方既驚又怒,瞇起雙眼望著空空的門口。從來沒有女人以如此輕慢的態度對待他,他感覺脾氣快要失控。這個狀況他明明毫無選擇,她怎麼可以責怪他?
「我做了什麼?她為什麼那樣對我?」他質問。
威斯的嘴角抽動。「除了你剛才說要把她趕出去,然後毀掉她的家?」
「我道歉了!」
「千萬不要對女人道歉,那樣只會證實你做錯了,反而讓她們更火大。」
狄方無法容忍,那個女人理應主動幫助他,沒想到她反而把一堆罪名加在他頭上。無論是不是伯爵遺孀,她實在很欠教訓,他很快就會給她好看。
「我要去找她談談。」他森然道。
威斯抬起腳放在錦緞腳凳上,伸個懶腰,拿起枕頭塞在頭下。「你談完再叫我。」
(未完待續)